第一章
石青山 by 即墨江城
2020-8-24 19:17
石青山坐在屋顶上,眺望着西边落日的方向。
他喜欢看落日时候的云霞,看着阳光为它们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云间的光有如金缕一般迸射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血红,然后一下子猛然黯淡下来。这时候,夜晚的阴影就会给整片大地披上一层铁灰色的外衣。
夜幕降临,当天边最后一丝红色彻底被吞噬之后,石青山懒洋洋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酒壶,壶身是用纯银打造,上面刻着一些不知名的雕纹。这个酒壶是他父亲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据说是某个大贵族用过的酒具。他见这壶精美,便向父亲讨了过来,日夜带在身边把玩。
石青山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了下去,将四肢百骸都烘得暖洋洋的。或许是喝得有些急了,他被狠狠呛了一口。酒液随着咳嗽声冲出了口腔,沿着下巴一路滴到了瓦片上。他捂着喉咙咳嗽了一会,眼睛顺势看向了院子一角的一片竹林,身子忽然一下顿住了。
夜风吹过院子,将院角的数十株翠竹吹得沙沙直响。石青山直起身子,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小竹林,脚下轻轻一滑,整个人犹如一只夜行蝙蝠一般,轻轻巧巧滑了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异响。
竹林依然在沙沙的响着,夜风越吹越急,将几株翠竹吹得都弯下了腰,却唯独有一株直直的立在那里,虽然被风吹得左右晃动,却没有倒向任何一边,犹如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石青山站在竹林外边,目光一直盯着那株翠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发现竹身上似乎绑着一个东西。也正是因为那个东西,才使得这株翠竹没有被风吹倒。
石青山看了看周围,整个院子里一片漆黑。他常年独自住在这间偏院之中,连个奴仆也没有。母亲虽然几番要给他安排几个人伺候着,但却被他一一挡了回去,母亲拗不过他,便也由着他了。
夜风依然吹着,那株翠竹也依然倔强的挺立着。石青山站在竹林外,耳中听着风声,脚下一动,整个人掠进了林中,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硕大的麻袋。而那株翠竹,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风的怒吼,被迫弯下了腰。
石青山看着手中的麻袋,用力掂了两下,感觉颇重。他又看了一眼麻袋底下那一层暗红色的印子,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头想了想,径直出了院子往前厅而去。
此时的前院灯火通明,院子里放着数个用白布遮盖住的担架,白色的布映衬着鲜红色的印子,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石节坐在前厅,冷冷看着那几具担架,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爷,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一旁的管家躬身对着石节说了一句。
石节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院中,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院子西边的偏门缓缓走来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外加一只麻袋。
来得人正是石青山。
石节目光定在石青山手中的麻袋上,原本阴沉的脸一下变了颜色。
他们居然已经摸到青山的院子里了?!
石节的脸色变得一下子极为难看。他早年间一人独闯江湖,快意恩仇,虽然快活,却也因此耽误了终身大事,直到四十岁那年才有了石青山。夫妇俩对于石青山可说是极为宠爱,石节更是将一身武功尽数传给了自己儿子。好在石青山虽然备受夫妇俩的宠爱,但却从不恃宠而骄,每日里勤练武功,性子更是坚毅冷静。
石青山走入院内,看着面前的几副担架,握着麻袋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他抬头看向石节,正欲说话,忽然面色一变,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不知何时,院子一角悄然站立了三个陌生的黑影。这几个黑影来得如此突兀,竟然没有一人知道他们是何时出现,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这个院子里。
这三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帽檐下压,将整张脸挡在了阴影之中,且三人气息甚是微弱,身子也是一动不动,仿佛他们早已与夜色合为一体,常人若是不仔细观察,绝难发现三人行踪。
好在石青山不算常人,石节也不算常人。
石节的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他看向三人,目光中满是不屑,仿佛三人在他眼中便是那见着猫的耗子一般,他冷笑一声,朗声道:“原来是号称‘黄河三凶’的阮家兄弟,看来我府上这么多死人,也是三位的杰作了?”
黄河三凶站在院角的阴影里,身子依然一动不动,一个声音在此时突兀的响起:“姓石的,咱们废话少说,兄弟们今日前来,自然是为了你手中的东西,你若乖乖地交出来,兄弟们还可留你一条性命,若是冥顽不灵,可别怪兄弟们心狠手辣,屠了你的全家。”这声音听来有如夜枭一般,凄厉异常。
石节听了这话,忽而发出一阵大笑,他笑得如此厉害,仿佛听到了当今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黄河三凶依然静静地站着,并没有半点恼羞成怒,好像石节笑得并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石节好不容易止住笑,再次看向黄河三凶的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杀意。他虽然早已退隐,但早年闯荡江湖的那份狠辣却没有半点褪去,黄河三凶既然已经找上了门,而且还杀了那么多人,自己若是让他们活着出了这个院子,江湖上的朋友还怎么看自己?!
石节冷冷看着黄河三凶,仿佛三人在他眼中已经与死人无异,全身的杀意慢慢溢出,有如实质一般裹向三人。黄河三凶却真的有如死人一般,依然一动不动,就像三座石雕一样。
夜风吹过院子,带起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而就在风吹过的那一瞬间,石节的身形蓦然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与此同时,黄河三凶也已经出手。
三个人,三样兵器,径直击向石节的上中下三路,就像事先排练过的一样,每一分每一厘都恰到好处,这是三人几十年练就的一份默契,凭着这份默契,三人历经无数恶战,却依然能够全身而退。
石节人在半空,眼见三样兵器杀到,心中不慌不忙,身子猛然在半空一个停顿,忽而一下拔高三尺,正正避开那三样兵器。只是黄河三凶此番敢来,那手底下的功夫自然也有不俗之处,三人似乎也早已料到石节有此一招,便见其中一人身形猛然拔起,手中长鞭犹如灵蛇出洞,一下往石节的脖子处裹去。另外二人一使钢刀,另一人却使一对分心刺,钢刀猛砍石节的脚面,分心刺却是直刺他的腹部。
四人在半空斗做一团,一时之间难分胜负。石青山站在院内,紧紧盯着半空,暗中聚起全身功力,若是父亲稍有不慎,他便出手接应。他知父亲禀性,知道若是此时相助,事后定会引起父亲不满,是故只是全身戒备,不曾出手。
片刻之间,四人已过二十余招。石节赤手空拳对付三人,虽不致凶险异常,却也让人看了心惊肉跳。好在其武功高出三人不少,尚能自在周旋,二十招中倒有一大半处于攻势。而黄河三凶凭借三人无比的默契,虽然守多攻少,却也能够支撑下来,看此情景,若是想分胜负,势必也要在百招之外了。
石青山盯着场中,眼见父亲能够应付得来,便也将心思稍稍收回,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此时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后院传来,脚步甚急,尚未细看,便有数人从后院冲了出来,为首的却是一个身穿红绸裙,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石青山见了那妇人,心下吃了一惊,喊了一声‘母亲’便迎了上去。那妇人却没有理会他,只顾盯着在场中激斗的四人,表情紧张。
此时场中四人激斗正酣,那使长鞭的乃是黄河三凶的老大,名唤阮大郎,使钢刀和分心刺的乃是他的两个同胞兄弟,阮二郎和阮三郎。这三人自幼便得名师指点,虽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无奈资质不佳,如今也只得算个二流高手。好在兄弟三人自小便有默契,他们师父又传了一个阵法给他们,凭借这个阵法,也能与那些顶尖高手斗上一斗。如今石节就被困在了这个阵法之中。
其实说是阵法也不尽然。但凡阵法,必有阵眼。这兄弟三人的阵法却无阵眼,石节每出一招击向一人,便有二人出手抵挡,另一人便趁机出手,或长鞭袭颈,或钢刀斩腿,亦或尖刺击腹,招招狠辣,皆是攻敌之必救所在,石节无奈,只能回身自救,如此几番下来,亦只能被三人围住,脱离不得。
石青山此时亦看出石节窘境,正欲去助父亲一臂之力,却又顾及母亲在一旁,怕无人照拂。那妇人此时也从最初的慌乱渐渐冷静下来,她虽不懂武功,但也见识过大场面,对于自己丈夫的武功更是有着必胜的信心。当下一把拉住石青山,喝道:“青山,你可看清楚了,看你父亲如何破了这三个贼子的阵法。”
石青山闻言凝神看向场中,便见石节双掌一翻,便直拍阮二郎的前胸,正是石家历代相传‘乱云掌’中的一招‘风起云涌’。掌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完全不知其势所在,便如风一般不可捉摸。
阮二郎手持钢刀护在身前,身旁自有一条长鞭杀出,一刀一鞭,合力挡下石节这一招。而在另外一边,阮三郎早已擎起分心刺,对准石节后心狠狠刺下。
按理说,此时石节定要回身抵挡阮三郎的分心刺,那一招‘风起云涌’亦如先前那些招数一般无功而返。而阮大郎和阮二郎也已经做好准备,只待石节回身迎战三郎,便即从旁出手相助。
正当此时,局势突变,石节竟然全然不顾身后的分心刺,双掌一化,更变出数道掌印,直奔大郎和二郎而去。大郎和二郎相互对视一眼,皆是咬了咬牙,要与石节硬拼这一记,只要三郎得手,就算二人受了点伤,那也值了。
三郎见即将得手,眼中不免露出几分得意,分心刺带起风声直往石节后心刺下。眼看刺尖戳破石节的衣服,狠狠刺在了他的后心之上,手中却没有那种肌肉阻滞的感觉,好似刺在了一团空气之中。三郎正迷惑间,突觉眼前一花,不知何时石节已经转过身来,右掌带起巨大的风声,对准他的前胸狠狠拍了过来。
三郎大吃一惊,急忙抽身后退,无奈为时已晚,虽然避过了要害,但石节的手掌还是狠狠拍在了他的肩上。便听得‘喀喇喇’一阵响声,肩骨竟被拍了个粉碎。三郎大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石节却没有趁势追击,反而又转过身子,挥舞双掌带起无数掌印,再度拍向大郎和二郎两人。
大郎和二郎眼见三郎被一招击败,登时急怒攻心,一挥长鞭一舞钢刀就要与石节拼命。无奈阵势已破,二人联手也不是石节的对手,片刻之间二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生死也不过是一炷香的事。
眼看三人即将丧命,便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跟着便是一道黑影快若闪电直奔石节而去。石青山在一旁瞧得清楚,知道定是有其他贼人在暗中偷袭父亲,正欲伸手去接,不料那暗器速度既快,角度又无比刁钻,石青山这一下竟是接了个空。他急忙转头往场中望去,却见石节稳稳站在场中,右臂举在身前,两指并拢,指间闪着一抹寒光。
那偷袭之人眼见暗器被石节接住,倒也没有逃走,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院子里先前便点满了火把,石青山站在院中,将那人看了个清楚。只见那人约莫六十左右,两鬓斑白,身材矮小,只到石青山肩膀高度,身上穿了一件青衫。再看其容貌,三角眼,高颧骨,薄嘴唇,再加上眼中不时闪过的一丝凶光,倒真是一副标准的恶人模样。
石青山看着那小老头容貌,心中倒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猛然听得身后的石节发出一声惊呼:“竟然是你?!”
石青山听得父亲惊呼,虽不知来人底细,但心中亦知此人定是大敌,不由凝神聚气,双拳紧握,眼睛也死死盯着来人。那小老头却毫不在意,全然不将石青山放在眼里,只是缓缓走向石节,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待走到离石节十步处时,开口道:“石兄,这么多年别来无恙?”
此时的石节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眼神冰冷,目光中满是赤裸裸的杀意。石青山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即使方才黄河三凶杀了石家这么多人,父亲的杀意也没有如此强烈过。
那小老头回头看了一眼石青山,又道:“这年轻人便是你的儿子吧,可惜了。”他盯着石青山的目光犹如毒蛇一般,阴冷且恶毒。不知为何,石青山竟然觉得全身微微发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小老头见石青山微微发抖,嘴角露出一丝阴笑,正欲再说,忽然一声长啸传来,却是石节抢先出手了。
但见石节凌空飞起,双掌上下翻飞,化出数道掌影罩向小老头全身,正是‘乱云掌’中的一招—‘风卷残云’。
只见漫天掌影一起,便铺天盖地往小老头身上拍下,石节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声势之甚,方圆一丈之内碎石乱飞,就连院子里的树木亦被连根带起。
那小老头见石节一出手便是杀招,亦不敢怠慢,深吸口气,双拳一振便冲了上去,转眼间二人便斗在了一起。
那小老头甫一离开石青山身侧,青山只觉心下一松,不知不觉冷汗早已湿透全身。他转头见其母王氏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急忙扶住,急声问道:“母亲,这贼子是何人?怎会让你与父亲如此失态?”
王氏一下靠在石青山肩侧,半晌没有出声,待得片刻过后方才回过神来,眼睛紧紧盯着场中,口中不住喘气,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石青山,眼神一下变得极为冷厉,口中厉声说道:“青山,你要牢牢记住这个人,牢牢记住了,不要忘了他。”
石青山只觉这句话十分蹊跷,他又不认识此人,母亲为何要自己牢牢记住他,正欲再问,却见其母一下用力将他推开,跟着便缓步往场中而去。
石青山大惊,急忙就要去拦其母,而场中的石节见了也是大惊失色,他不知自己妻子为何会做这般动作,但此时再问也来不及了。当下一声长啸,整个人凌空拔起,双掌连环拍出,一下打出无数掌影,然而一个转身瞬间掠出数丈,直冲其妻王氏而去。王氏此刻犹如着了魔一般,对于石节的呼喊充耳不闻,只顾着一步步走向二人激斗的场地。那小老头正与石节激斗,见其此刻竟然背对自己,哪里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身子一闪,几乎是从无数掌影之中穿梭而过,跟着便轰出一拳。这一拳速度极快,又包含着无上内力,竟是后发先至,狠狠打在了石节的背上。石节受此一击,忍不住一口鲜血狂涌而出,瞬间将胸前衣襟染得通红。
经此剧变,王氏似乎方才回过神来。眼见石节被那小老头一拳轰成重伤,她一下顿在了原地,面色愈发苍白,也不知为何,却是站着不动了。石节后背中招,却趁此一下掠至王氏身边,一下将其抱住,口中怒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小老头一击得手,哪里会放过如此良机,双拳急振,直冲石节而去。石节本与他武艺相当,如今受了伤,怕是斗他不过,然则全家老小俱在此地,若是自己就此落败,后果定然不堪设想。当下强振精神,抓住王氏用力往边上一推,口中喊了一声‘青山。’跟着便再度与那小老头斗做一团。
石青山一把抓住母亲,再看时,见母亲双目紧闭,眼中竟然缓缓流下两行清泪。他有些不知所措,有心想要去助父亲一臂之力,又怕母亲再度节外生枝,一时进退失措,不知如何才好。
便在此时,场中再度发生变化。石节受此重伤,难免手脚便慢了几分,被那小老头抓住机会,又是两拳狠狠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招落后于人,招招落后于人。不到片刻,石节已身中数招,全身鲜血淋漓,前胸更有一处深深地凹了下去,肋骨也断了数根。
石青山此时再无犹豫,放开母亲,一个纵身扑向那小老头,口中一声厉啸,双掌早已狠狠拍出。那小老头正背对着他,忽然一个转身,放开了石节,跟着左手一挥一拿,竟然一下就抓住了石青山的左手手腕。
石青山大惊失色,极力想要挣脱。那小老头眼中寒光一闪,掌心内力一吐,就听得咔嚓一声,竟将石青山的手腕生生拗断。石青山只觉一阵剧痛传来,几乎要让他晕厥。他咬牙大吼一声,右手从左臂下穿出,狠狠印向小老头的前胸。
小老头放开石青山的手腕,避开他的手掌,跟着手臂再度一伸一拿,一下又抓住了石青山的肩膀,正欲用力捏碎,忽听身后劲风传来,急忙一个侧身闪在一旁,跟着回身一拳狠狠打出,正打在来人小腹之上。
来人正是石节,那小老头先前弃了他直奔石青山而去,倒给了他喘气的时间。不料自己儿子被那小老头一下就捏断了手腕,石节来不及喘气,怒吼一声便冲了过来。石青山见父亲为自己解了围,也不顾手腕伤势,与父亲一道联手对付那小老头。
放在平时,一个石节就能与那小老头斗个旗鼓相当,这父子俩联手,也只能暂避锋芒。然则如今石节身受重伤,石青山断了左手手腕,两人即使联手,也不是那小老头的对手。顷刻之间,父子俩又中数招,其中石节受的伤最重,眼看着就要丧命在那小老头手中。
便当此时,石节夫人王氏忽然出现,一下拦在二人身前。此时石节早已是强弩之末,见此竟是双目一闭,就此昏死过去。石青山也不好过,半跪在地不住喘气,浑身伤痕累累,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那小老头本想就此结果了石家父子的性命,眼见那王氏拦在了身前,不知为何,竟然就此停了手。
那王氏挡在小老头与石家父子中间,身子不住颤抖。石青山想要去扶,却见其猛地抬脚跨出一步,竟直逼那小老头。那小老头眯着眼睛,将双手拢在袖中,一动不动,半晌忽而叹道:“十八年了……”
这句话方一出口,王氏突然怔住,似乎想起什么往事,面色一下变得悲伤起来,站在原地喃喃道:“十八年了,为什么直到今日你才来找我。”
小老头的表情也一下变得伤感起来,他看着站在面前泪如雨下的女子,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年前……
字数57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