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啪

　　医院里的江枫几人并不知道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就连江永也不知道。
　　因为还要赶回泰丰楼工作的缘故，江枫没有在医院久呆，等江卫明吃完饭朱阿姨洗完饭盒之后就离开了。
　　午间营业结束之后，江枫按照王秀莲的嘱托挑了七八盒外包装十分精美，非常适合用来送人的特产，挑好之后他再用两个大的包装盒将这些特产打包好，最后打车去了仁医。
　　到达仁医正门口之后江枫没有进去，径直去了江永租的出租屋。江永租的屋子在三楼，各项条件一般，家具非常简陋，最大的优点就是离仁医非常近，只隔了一条马路。
　　江枫拎着两大盒特产上楼之后发现门是开着的，就直接走了进去。
　　江永正在收拾东西。
　　他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都没装满，在北平待的这段时间里又陆续购置了不少，收拾起来也颇为麻烦。
　　“江永叔，还有哪些东西没收拾，我帮你吧。”江枫放下手中的东西。
　　江永这才注意到江枫已经来了，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大包小包吃了一惊：“怎么带这么多？我以为只是一点小玩意儿。”
　　“就是看着多，包装比较复杂，其实里面的东西也不多。”江枫解释道，“适合送人。江永叔您又不常来北平，既然来了就多带一些回去。”
　　“那就多谢了。”江永也不推辞，继续收拾东西。
　　两个人收拾总比一个人收拾要来得快，江永原计划是在3点之前出发，结果才2点40多就已经收拾好了全部物品。东西虽然多，但是有江枫帮忙拿着也能轻快不少，从侧面烘托了江枫这位专业送机人的重要之处。
　　一路上，江永详细地给江枫介绍了一下他所知道的北平几家比较适合刊登广告的杂志，并把那些杂志主编的联系方式都给了江枫。这些杂志并不局限于美食杂志，旅游杂志等其它可以刊登广告的相关杂志江永也都推荐了，就连时尚杂志也没有漏下。
　　这一聊就是一路，涉及到自己比较了解的方面的事情江永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一直到到达机场要办理托运才停了下来。
　　“小枫，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时间也快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江永掏出手机准备看时间，点开之后发现有一条来自江延路的未读消息。
　　看完消息之后，江永沉着脸给江延路回复了消息。
　　“小枫，江延路刚刚找我要了地址，他这几天可能会来北平探望你三爷爷，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让他加你好友你通过一下。”江永道。
　　江枫连忙点头，掏出手机：“好。”
　　三分钟过去了，江枫没有收到好友验证消息。
　　江枫：？
　　江枫给了江永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用管他。”江永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事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犹豫不决，连加个微信好友都这样拖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江永的催促之下江枫原路返回，原本他是准备直接回泰丰楼的，但是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游戏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就给他一个支线任务，如果江延路是准备过来过两天才会到北平，游戏为什么会今天就把支线任务给他。
　　除非……
　　剧情人物已经进地图了。
　　这样一来江延路没有加他微信就说的通了，不是因为拖拖拉拉而是因为没有必要，毕竟他人都已经到了地址也拿到手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加江枫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子的微信。
　　再想一想那个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的支线任务，江枫越想越不放心，当即改道去了仁医。
　　江枫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吵起来了。也不能说是吵起来的，因为并没有人吵架，气氛却剑拔弩张的。
　　著名人渣江哲占据中心位置，一脸嚣张和欠揍。著名人渣儿子江延路站在边缘处，一副我好想说两句又不敢说，我是不是该劝劝又不敢劝的模样。
　　朱阿姨有些搞不明白状况不敢轻举妄动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以防事态有变随时喊人。
　　张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病床前给江卫明削苹果。姜卫生也在病房里，沉着脸，表情看上去十分可怕。
　　这是江枫这辈子所见到过的最可怕的阴沉着的脸了，他从未如此深刻的理解什么叫黑着脸。姜卫生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让江枫都有些担心他会一时暴起夺过张丽手上削苹果的水果刀，给两位人渣一人来一刀。
　　至于江卫明，他在看电视。
　　等等，看电视？
　　江枫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了一眼江卫明，发现他真的在看电视，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仿佛这两位不速之客还没有电视剧剧情来的吸引人。
　　“小枫，这两个是什么人呐？刚才一进来就气势汹汹的，年轻的那个嘴巴里还不干净好像是来找事儿的，可他们居然说他们是江老先生的儿子和孙子，我想出去叫人江老先生也不让。”朱阿姨一脸担心。
　　“朱阿姨，您先出去一下顺便把门关上，我们这里边可能要聊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江枫温声道。
　　“真的不用叫人？”朱阿姨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我们人多，就算是动起手来也吃不了亏。再说，我哥不是还在医院里吗，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江枫道。
　　朱阿姨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把门轻轻关上出去了。
　　“你是谁？”江哲从江枫进来的时候就想说这句话了，只不过江枫一直没怎么关心他，反而和朱阿姨说起了话来，让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霸气开口。
　　开口晚了，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江枫没回答他，而是掏出手机在家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病房有变，速来。
　　言简意赅，点明中心。
　　发完消息之后江枫才觉得底气足了一些，看一眼江哲慢悠悠地问道：“你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装傻，是每一个优秀演员必备的基本技能。
　　江哲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了很多。
　　作为一个该读书的时候没读书，该赚钱的时候没赚钱，该当人的时候不当人的著名人渣，江哲这些年为了来钱轻松快速也干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情。
　　虽然都是一些在边缘线上来回试探，在牢房与自由之间反复横跳的小事，但加入过一些看起来还没江家众人吓人的小帮派，早些年还被高利贷催过债的江哲，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社会人了。
　　既然是社会人，在气势上就不能输。
　　只不过从他踏进病房那一刻起，事情就跟他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这些年江哲一直游手好闲，从来没有找过一份正经的工作。哪怕结了婚有了儿子，也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在家啃老，天天打牌，偶尔出去干一些不法之事赚点外快，根本不关心江卫明的死活。
　　如果硬要在他身上找出什么值得夸赞的点的话，可能就是自从上次被高利贷吓破了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借过高利贷，不存在被人抓住剁手剁脚的风险。
　　这一点让江延路两口子非常欣慰，认为这是江哲这些年一直在慢慢变好的重要证明。
　　只可惜眼睛瞎了的两口子并不知道，江哲确实是没敢再借高利贷，他借了网贷。
　　有段时间江哲运气不好，打牌一直输所以就不打了，可不打牌又手痒，便在某些朋友的推荐之下开始使了线上娱乐。
　　最初江哲靠着线上娱乐在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赢了20多万，按理来说人应该见好就收，但是当年能赌到欠下高利贷的人怎么可能会见好就收。在江哲的不懈努力下，他的线上娱乐从盈利变成了亏损，亏损金额越来越大，大到不得不通过借网贷来偿还，然后利滚利利滚利，很快就滚到为一个需要靠卖房来偿还的惊人数字。
　　作为一个被高利贷追过债还曾经威胁过要剁手跺脚的人，江哲把主意打到了江家人身上。
　　江家人把江卫明接去A市后来又接来北平的事情江哲一直都知道，甚至还在心里嘲笑过江家人，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冤大头和有钱傻子，居然会为了一点亲戚关系养一个没用的老头子。
　　有人帮他养他不想养也从来没养过的爷爷江哲自然是乐意的，毕竟这种傻子他又不是没见过，姜卫生在他心里也是这种傻子。
　　原本江哲只是觉得江家人有钱，从未打听和在意过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自从债额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江哲把主意打到江家人身上之后才开始琢磨这件事情，然后他就发现江家人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又有钱又善良，江卫明还恰巧在这个关键时机住院了，江哲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送给他的机会，不敲上这一大笔都对不起自己。
　　敲诈勒索这种事情江哲原先也干过，老本行轻车熟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意把亲爹江延路给带过来了。
　　江哲知道江卫明不喜欢他这个孙子，但是没关系，江卫明只要喜欢他爸就行。反正无论他爸做什么江卫明都会原谅他，无论提什么要求江卫明最后都会接受。
　　计划很美满，现实很残酷。
　　江哲从进病房的那一刻起除了护工之外见到的全是熟人，连敲诈勒索的对象都找不到，发难的点也寻不到。
　　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江卫明就像不认识他们一样，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和护工说了两句话就继续专心看电视了，把他们当空气，除了护工的反应很正常其他人的反应都不正常。
　　这一切让江哲觉得自己有劲没处使。
　　然后江枫就进来了，终于见到了一个陌生面孔，江哲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这个陌生面孔也是不按套路出牌，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江哲总感觉这货好像知道自己是谁。
　　简直是太奇怪了。
　　虽然奇怪，但该演的戏还得演，哪怕是硬着头皮也要演下去。
　　江哲想拍桌子，然后发现桌子不在自己跟前，能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以壮声势：“我是谁？我是来找你们算账的！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些家伙都对我爷爷做了些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被你们弄成了这副模样。”
　　张丽继续削苹果。
　　江延路依旧猫在角落里犹豫该不该出来说句话。
　　姜卫生的脸更加阴沉了。
　　江卫明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江枫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群看看有没有人回话，要是没人回话他就要挨个@了。
　　没有人再care江哲的戏是否精彩。
　　江哲：……
　　草，这群人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
　　“我跟你说话呢！”江哲加大了音量，“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给我和我爸一个交代，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你们家是干什么的，我不怕你们，你们要是想推卸责任和抵赖，我就上你们家那个什么泰丰楼去，我让大家评评理，让大家都看看你们这群家伙都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依旧没有人搭理他。
　　江枫已经开始在群里挨个@人了，最先@的就是江建国和江守丞。
　　见此情景江哲也有些火了，一个健步走到江枫面前想拽住他的衣领，让他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硬。
　　然后江卫明就开口了。
　　“江延路，过来。”语气很平静。
　　“爸，小哲他……他真的只是担心你，我也觉得，就……”江延路自己都编不下去。
　　“他这次又欠了多少钱？”江卫明问道。
　　“没有，小哲，他就是想来看看您，然后担心您。真的，没有欠钱，小哲改了，他真的改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高利贷，他每天就是打打麻将，不会像原先那样出去鬼混的。”江延路极力辩解。
　　“多少？”
　　江延路有些害怕了。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江卫明和原先不一样了。
　　语气变得十分冷淡，就像是和陌生人说话一样，眼神里也不再温暖，变得锐利且寒冷，藏着一道道冰刃，随时可以把他剜得血肉模糊。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江卫明，他从未见过的江卫明。
　　“我……我真的不知道。”江延路唯唯诺诺地说了实话。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我大概是全世界最失败的父亲，可是我现在看见你这副样子，突然一下发现我可能不是最失败的那一个。”江卫明道。
　　“爸，我……”
　　“你过来一点。”江卫明道。
　　“爸，小哲他真的……”江延路走到了江卫明面前。
　　江卫明直起了身子，坐得十分笔挺。
　　“再近一点。”
　　江延路又近了一些。
　　“啪。”
　　江卫明甩了江延路一个巴掌。
　　一个用了十成力，把江延路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直接开始渗血的巴掌。
　　“爸！”江延路惊叫出声，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江枫在旁边看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这种场景他见多了，有的时候主角还是他自己。
　　不过老爷子打人一般都不打脸。
　　但从姜卫生惊讶中透露着一丝高兴的表情和张丽惊到连苹果都忘了削的动作中可以看出来，这件事情可能真的很值得让人小小地震惊一下。
　　“从你11岁起我就再也没有打过你。”
　　“因为我觉得男孩子既然长大了就是要面子的，管教孩子的方式有很多没有必要一定要靠打。”
　　“现在看来，你不需要。”